俄乌战争・九月战局

九月俄乌战局，大大出乎笔者上月预料。乌军成功通过进攻战役，掌握了战争主动权，从而转入战略进攻，迫使俄方陷入战略防御。

九月间，乌军收复国土一万多平方公里，接近俄帝在乌克兰占领区（包括克里木半岛和顿巴斯傀儡政权战前控制区）的十二分之一或开战以来俄帝在乌克兰占领区的六分之一。

一、本月战局进展

1、赫尔松方向

2022年8月27日，乌军南方战役军团集中十多个旅在赫尔松方向发动南线进攻战役，一度实现了战役突破，在因古尔茨河以东建立了一个桥头堡，但9月2日以后已因俄军投入预备队和增援兵力而陷入停滞。然而，乌军并未气馁，继续在南线投入预备队，特别是在中路因古尔茨河桥头堡方向，多次重建浮桥，并且开辟第二登陆场，经过9月5—7日的激战后巩固了桥头堡的态势，付出巨大代价后同俄军打成对峙。乌军在赫尔松方向顶住俄军优势兵器、火力、空中优势，坚持进攻，牵制了大量俄军，有力保障了北线进攻战役的展开。

10月2日，乌军又在赫尔松以北发动攻势，一日之内突破俄军纵深7公里。这一进攻战役目前还在进行中。

2、哈尔科夫方向

乌军战略反攻，首先从哈尔科夫方向开始。9月6—12日，乌军成功执行巴拉克列亚—伊久姆进攻战役，击溃了俄军伊久姆集群和北哈尔科夫集群合计30个加强营2—3万人，几乎完全地收复了整个哈尔科夫州。俄军整个战略战役军团溃逃回俄本土，尽管兵力损失不多，但武器、弹药损失极大，士气低落、建制混乱，因此之后也未再返回乌克兰，而是返回后方配合“局部动员”进行整补去了。

3、顿巴斯方向

巴拉克列亚—伊久姆战役进行的同时，乌军顿巴斯战役军团为配合哈尔科夫战役军团，已派出斯拉维扬斯克战役战术集群（4—5个旅）北上、东进牵制俄军，先后收复斯维亚托尔斯克、别洛戈尔利夫卡，并进攻利曼（红利曼）、扬比尔、克列缅纳等地。但因兵力不足，加之当面俄军坚决抵抗，所以收效不大。

哈尔科夫战役军团在执行巴拉克列亚—伊久姆进攻战役后，其哈尔科夫战役战术集群主力北上控制俄乌边界、仅一部（2—3个旅）在9月16日渡过奥斯基列河向东发展，击退俄军预备队反击后，占领库皮扬斯克东部和库皮扬斯克—武兹洛维镇等地，还在更北方建立了一个桥头堡；哈尔科夫战役军团伊久姆战役战术集群（5—6个旅）则继续向东发展战果，加入利曼战役。

9月20日，利曼战役正式开始。乌军在此战区集中十余个旅（具体配置如上所述），俄军在利曼—克列缅纳一线的设防地带上集中有6—8个加强营（以顿巴斯傀儡军和开战后招募的勇营为主，有少量俄军精锐为骨干），在利曼以北有1个摩托化步兵师（约6个加强营实力）为预备队。因此，乌军有近三倍的兵力兵器优势。乌军的炮兵具有优势，俄空天军虽勉强出动但遭地面防空火力有效遏制而未能发挥太大作用。

9月23日，乌军伊久姆战役战术集群在俄军侧翼实现突破，至9月25日已经突破俄军纵深50公里以上，占领了洛佐沃，兵临诺沃，迫使俄军调动预备队全力阻滞其南下。然而，俄军预备队遭多方牵制，不敷使用。9月28日，乌军迂回部队占领诺沃、泽连纳多利纳，兵临科洛佳奇、斯塔夫沃，威胁0526乡道；一部乌军绕过扬比尔，进攻托尔斯克，威胁0528县道；正面乌军也先后攻克新谢利夫斯克等俄军主要支撑点。然而，因为接纳四州“公投入俄”的政治任务，俄军不能选择撤退。9月30日，乌军占领科洛佳奇、斯塔夫沃、尚德里戈洛沃等地，俄军正面、后方防御均呈现崩溃之势，加以吞并四州典礼结束，俄军遂决定撤退。同日，俄军放弃扬比尔、德罗比谢沃，龟缩利曼镇区，并把预备队调往托尔斯克、扎里奇涅（基洛夫西克）接应利曼守军撤退。然而，乌军不仅以炮兵拦截射击，而且早已在公路两侧活动，因此俄军撤退兵力遭遇死亡公路，损失惨重，人员损失、被俘数量远大于伊久姆撤逃。9月30日夜，乌军完成对利曼的合围。10月1日，乌军攻入利曼，清扫后卫俄军，至此利曼战役主要阶段结束。10月2日以后，乌军追击东逃俄军，继续向斯瓦托沃、克列缅纳发展胜利。

利曼战役中俄军基层官兵作战相对顽强，但高层组织、指挥均十分混乱，加之兵力、兵器上的绝对劣势，导致这一重要地区在10天内即陷入乌军之手（相比之下，乌军4、5、6月间曾在该地区长期坚守）。这既表明俄军严重缺乏兵力、兵器，也说明俄方所谓在伊久姆大量消耗乌军说法的可笑。事实证明，经过巴拉克列亚—伊久姆和利曼两次进攻战役后，乌军在北线的优势是越来越大，而不是缩小了。俄军每每以少敌多被击溃，导致可用的兵力兵器不断下降，组织和士气日益涣散，陷入恶性循环，若不及时驰援和重整则日后更难抵挡乌军新的突击。当然，俄军或许能指望秋季泥泞季节能成为他们的朋友，就像春季翻浆季节成了乌军的朋友一样。

俄军在巴赫穆特（阿尔焦姆斯克）战场继续进攻（也是整个战线上俄军唯一还能进行战役进攻的战场），但都无法攻入巴赫穆特市区，反而造成其精锐的瓦格纳雇佣兵部队损失惨重。俄军这一部署着实让人无法理解。

4、俄军战略轰炸

在伊久姆遭遇耻辱性大败后，俄军一度试图报复，9月11至12日夜间，俄军以导弹袭击第聂伯河一线的乌克兰电力设施（火电厂、变电站等），导致哈尔科夫州、顿涅茨克州（应该是乌控区）全部以及苏梅、第聂伯罗、扎波罗热州各一部分，陷入大停电。基辅据称也被打击，但是损失比较小（也可能是集中力量快速恢复了），没有彻底停电。这是俄军开战以来对乌克兰后方民生设施最严重的战略轰炸，应该是为了泄愤、挽回哈尔科夫傀儡政权崩溃所损失的颜面。

然而，首先，这说明俄军战略轰炸打击范围已经难以抵达乌克兰西部乃至中西部地区，因此，基辅—克里沃罗格—尼古拉耶夫斯克一线以西没有受到打击。其次，乌克兰当局在一天之内就恢复了所有大城市的供电，说明俄军的战略轰炸相当无力。此后，俄军多次轰炸发电厂、水厂，甚至炸毁了克里沃罗格市的一处老旧水库，试图在因古尔茨河上制造洪水，但都未能瘫痪乌克兰的任何大城市，可以说是反而暴露了自身的无力。

二、战争现状

目前的前线态势对俄军极为不利。自乌军发动战略进攻以来，俄军（包括傀儡军）在两次进攻战役中已有40个以上的加强营被乌军击溃、退入俄境内休整，占俄军（包括傀儡军）前线兵力总数的四分之一以上。这也就意味着乌军能在多数战场集中三倍以上兵力优势对俄军进行打击，在主要突破地段甚至能够集中更大优势的兵力兵器。随着乌军得到的军援和半年前外派到英国、东欧各国进行军事训练的官兵陆续回国，形势对俄军还会更加不利。

意识到这一点后，俄帝在9月21日宣布了“局部动员”，试图征召超过30万预备役归队，同时强制所有合同兵服役到战争结束。之所以拖到9月21日才作出这一决定，并非是俄最高统治者不知道前线缺兵少将，而是因为此前俄联邦正在进行统一地方选举。显然，“民意”或许在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引导下口头上支持战争（就像某些人根据VK判断的那样），但是普通俄罗斯人决不愿意自己卷入战争，所以到9月底已经有超过20万人逃入周边国家（哈萨克斯坦、格鲁吉亚、芬兰、蒙古等）。从历史上来看，尽管某些人大谈什么战斗民族或是“俄罗斯人对土地的病态渴望”云云（无非是正面或反面的文化本质主义），但大俄罗斯劳动者对于参加扩张战争的热情其实是远不如许多民族的，更不能与捍卫自身聚居区的热情相比。无疑，普京比这些外国人更了解普通俄罗斯人，因此他在这方面比起希特勒就更加的脆弱：毕竟八十年前德国的小资产阶级虽然不能忍受生活水平的急剧下降，但至少还愿意去当兵。不过，也不能过高估计俄国内部的反战运动，因为普京政权在统治阶级内部还相对稳固，所以征召30万人的工作无论组织得如何混乱、最终还是可以完成的。然而，即便俄帝如愿以偿获得30万人力（目前已经获得10万人以上），仓促把这些人调往前线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能导致混乱。必须对这些人进行必要的训练，并把他们填充入现有的部队，而这就需要三个月时间。如果要从头建立新的部队，花费的时间就更多。所以，俄军目前依然面临着严峻的形势，“局部动员”在短期内无法改变这个现状。

为了在政治上缓解前线战败带来的不利、避免傀儡政权中的伪官伪兵士气瓦解，同时为“局部动员”提供口实，俄帝又在9月24—27日组织了顿涅茨克、卢甘斯克、扎波罗热、赫尔松四州“入俄”公投，不仅出动军人强迫市民投票，而且大肆舞弊，人为制造出了十分可笑的高赞成率来鼓舞士气。9月30日，普京在莫斯科宣布屯兵四州，后续还要经过俄宪法法院、国会两院批准等程序。然而从军事层面看，此举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比如为了在公投期间“维持稳定”就不得不把部分前线兵力后撤到占领区大城市挨家挨户强迫投票），从而加速了前线的失败，可以说给乌军送上了神助攻。从政治角度来看，俄帝此举导致俄乌彻底失去了和谈的可能性，乌总统泽连斯基当即宣布不但不承认俄帝吞并四州，而且从今以后不再以普京政权为谈判对手；与此同时，俄军之后再丢失占领区对其国内来说就等于是“丢失领土”，所带来的政治打击会更大。因为俄帝撕下了不谋求乌克兰领土的假面具，所以在国际上也是负分，反而让西方诸帝增大对乌克兰的援助变得更加名正言顺。再加上乌方军事上节节胜利，所以财政、武器上的压力短期内都不存在了，唯独在后续继续动员人力上存在一定隐忧。

9月26日，就在波兰—挪威天然气管道开通的同时，北溪1号和2号天然气管道均遭到破坏，短期内不再有送气的可能性。这短暂提升了欧洲的天然气价格，但也彻底断绝了西欧诸帝出于经济因素同俄帝妥协的可能性，因为现在他们从俄联邦购买天然气必须要经过波兰、乌克兰的运输了。只能说，即便是处于同一个阵营，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和斗争也是无处不在的。

三、战争趋势

现在乌方已经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至少在未来的两三个月里，这种主动权会一直在乌克兰手中。能利用这种主动权取得多大胜利，则取决于乌克兰当局的主观能力。如果乌克兰当局缺乏能力，那么这种主动权未来也是有可能会失去的，那时俄方就可能重新掌握战争的主动权。

随着前线失利，俄帝内部也开始出现裂痕，例如卡德罗夫就是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尽管如此，目前俄帝统治阶级内部还相当稳固，还没有发生政变的迹象。不过，要是继续战败下去就不好说了。俄帝现在手头上还有一张核武牌。不过这张牌并不好打，这里就不再赘述了。总之，俄帝若想扭转不利局面，也需要作出努力。

▲ 原载《知乎》链接。